那年她十八岁,倔强得像一头拉不回来的牛犊,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违背父母的意愿、报考传媒大学。
倔的像驴,脾气像火,一点就着,说一不二。
说不靠他们,就立马拉着行李离开,明明当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,手机也被砸坏了,只能深夜一个人晃荡在无人的大街上。
当时燕贺来和陈朝阳还在上高中,一直住在学校里,只有收到消息的燕云来找了她一晚上,最后才在一个游乐园门口的角落里找到拉着行李箱的她。
说来真的好笑,如今的她再回想起那段记忆,会惊讶于十八岁的自己怎么有勇气独自待在深夜那么吓人的街头,如今光是想想,她心里都感到后怕。
找了她一天的燕云来,干净的t恤都被汗水弄得湿了一大片,好看的黑色碎发也被汗水打湿,并不规整地粘在额头上。
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。
她从没有看过那么狼狈的燕云来,以至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,陈朝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燕云来好笑又无奈地朝她伸出手,将坐在街边的她拉了起来,“你还笑。”
“对不起,”听他一出声斥责,她赶忙将笑收了,低头弱弱地不敢看他。
从小他们四个人就玩在一起,最年长的他永远像个哥哥一样管着他们三个,以至于陈朝和现在听到他的训斥就心生害怕。
“知道怕了?你一个小女孩大晚上跑出来,知不知道有多危险?”他的语气是很冷淡的,底下又藏着担忧和责骂,听在心里是暖的。
她一时间没忍住,在他面前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。
看她一哭,他的心疼就浮了上来,在心里占据了主要分量,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,“我先给你找个酒店住下。”
说完,他拉起她的行李,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帮她定酒店。
而陈朝和弱弱地,伸手拽住他的衣角。
两个人就这样走在深夜寂静的道路上。
后来陈朝和问他,是怎么在深夜找到她的?燕云来笑着说,我就是知道。
那家游乐园是燕云来带她去的,十二岁那一年,她和陈朝阳第一次去游乐园,就是和燕云来兄妹俩。
在她父母的眼里,没有用的事情就没必要去做。
十八岁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,可是第一次被找到的感觉在她的心里还是无法被磨灭。
陈朝和坐在落地窗前,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,感到既陌生又熟悉。
她和燕云来认识二十几年了,可是却觉得从来没有了解过他。因为他从没有给过她一个完全进入他心里的机会。
从没有。
可就是这股得不到和神秘的感觉,让她产生了一种持续了十几年的向往。
有的时候,她都会产生怀疑,让她如此喜欢的,究竟是燕云来这个人,还是燕云来这个人带给她的幻象与错觉。
她抬手摸向玻璃里的自己,冷冰冰的,毫无温度,就和燕云来这个人一样。
十九岁,她完全脱离陈家,独自在外上了传媒大学表演专业,一个人租房子打理自己的日常生活,就连签约公司的事情都是托了燕云来的帮忙。
陈朝和最初签约的公司,圣马来公司,就是燕云来父亲的朋友开的,当时在业内具有一定的名气。
第一次拍戏,她拍的是《月光残影》,当时拍完入戏太深,她面临着几近抑郁的心理状态。
拨给他的那一通电话,内容是,「可以再带我去一趟游乐园吗」。
那一次见面之后,燕云来就去了国外,一连好多年都没有见过面。只有偶尔和贺宝联系的时候,会从她的话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。
她试探和收集得如此隐秘,隐秘到这么多年,这成为了她一个人的秘密,她一个人的隐晦爱恋。
如今,二十六岁的她,仿佛困在了自我编造的茧里面,固执地去追寻一个心中的答案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谘询过陈朝和的意见之后,燕贺来暗暗决定请个假,陪宝桂出去走一走,但是具体要去哪呢?
燕贺来第一个想到的,就是游乐园。
小时候,父母忙于工作,她从小就是被哥哥和陈妈带大的。双亲繁忙的孩子总是懂事早,燕云来很早就担负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。
四岁的燕云来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孩子,却学会了天天守在妹妹的床头,哄她入睡。
六岁的时候,燕云来在b市的贵族小学里读一年级,除了父母叮嘱过的必要的课后班之外,他都是第一时间回家看妹妹。
那个时候,一年级的他认识了不少同学,其中就包括安家的小少爷。他的妹妹在一岁的时候感染了肺炎球菌不幸去世了。
六岁的燕云来听见安家小少爷这么说的时候还愣了一下,“为什么?”
“我也不知道,但是翠姨说新生儿就是很脆弱的,”安家小少爷也不是很清楚,六岁的小朋友语言表达能力还不是很好,但是燕云来却听懂了他的意思。
燕贺来是早产儿,出生后在医院的保温箱待了一段时间,稳定之后才接回家待着。当时燕云来还不懂为什么,但是陈妈说,是因为妹妹太想见哥哥,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出来了。
妹妹想见他。
燕云来看着宝宝床上酣睡的妹妹,第一次感到“哥哥”这个身份带给他的感动与欢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