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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是火焰(五)你在我心中没有一日能忘(1 / 2)

转眼间就是盛夏七月,利维的诞辰日即将到来,而因为伊奥是幼年时就被遗弃的孤儿,不知道自己的诞辰日具体是哪一天,于是娜娜提议,让他们两个一起庆祝这一天,就像一对双胞胎兄弟一样。

她神秘兮兮的,不愿意告诉他们她的计划,只命令他们在花神庭院里等着。两个男孩一起玩着娜娜之前带来的蹴球,耐心地等她回来,球上有他们叁人之前蘸着油画颜料按下的手印,两个大手中间迭着一个小小的手。

过了很久,娜娜还是没有出现。红色的落日斜倚在天边,透过云的迷雾洒下最后的辉煌光束,做好了随时被微弱的、银色的月光所取代的准备。

在某个时刻,人可能会突然敏锐地感受到某个重大的转折点即将来临,或许只是一股穿堂的风,或许只是天空中无端落下的一滴雨,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,有人称之为借口,有人称之为凶兆,法师们称之为人体与元素的天然联结,而剩余的人,在能清楚地决定那究竟是什么之前,会姑且称之为命运。

在那一天的残阳映照之下,伊奥和利维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……命运。

蹴球被扔在一边,他们决定出发去找她,先是去了一些平日里一起玩耍过的地方,像是干涸的喷泉池、断臂的雕像、挂在树下的老旧秋千,但这些地方都空荡荡的,萦绕着一种几乎不详的宁静。

四周开始变黑,太阳马上就要完全落下了,这个时候,恐慌的感觉才开始真正袭上心头。两个男孩无声地对视了一眼,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间小屋,然后一齐拔腿往那个方向跑去。

利维率先进到屋内。这里的采光不好,此刻里面已经是一片漆黑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家具的陈腐味,娜娜并不在这里,母亲也不在。

他的脸色变得惨白,只是迟疑了片刻,就拉开了一个抽屉,从里面抓起了什么往口袋里一塞,至于那是什么,伊奥并没有看清,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乱跳,好像随时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。

“我们再去东边的旧马厩那里找一找!那里也没有的话,就去找王宫里的其他人帮忙!”利维对他吼道。

他们开始奔跑,发了疯一样地奔跑,汗液从他们的背上、腋下和额头上溢出来,夏日傍晚闷热的空气灌进他们的胸腔里,使他们都感到窒息,但他们不敢停下,仍然跑着,跑过杂草丛生的石板路,跑过野蛮生长的果园,直到前方隐约出现了被废弃的旧马厩的轮廓,被蜡烛所点亮,那昏黄的光投射开来,映照出娜娜为他们准备的诞辰日惊喜,只不过,东西已经被掀倒了一半,满地都是食物和花朵,像他们被践踏的童真。

他们看见一个小女孩似乎正在被一个更高的成年女性拖拽着,那是娜娜和利维的母亲。

“你这个贱民的后代!贱民!贱民!”她狠狠地骂着,手上拉扯着娜娜的头发,像之前打利维一样打她。

“母亲!母亲!”利维拼命地喊着,好像他的喊声可以叫停这疯狂的一切。

娜娜很努力地在抵抗,她之前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,也可能是被砸到了,有血正不停地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,脸上也被女人长长的指甲抓出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,但她并没有发出他们想像中的那种小女孩的尖叫,只是不时喊出几句支离破碎的“放开我”。她和利维一样,在这种情况下,第一反应都是咬着牙关忍住,因为那堪称愚蠢的贵族的骄傲,决定了他们永远不愿为了自保而求饶。

伊奥比利维略高一点,因此跑起来也要快一些,他第一个冲了过去,想要抓住娜娜,把她拉离那个女人,那女人却顺手拿起一旁的蜡烛,朝他的手戳去。

手心被灼伤的感觉让伊奥痛苦地闷哼了一声,而女人的嘴里则发出一声胜利的喊叫,既像在尖叫,又像在冷笑,她又走过去,想要把娜娜从伊奥的怀抱里拖出来。

利维扑上去,自后抱住她的腰,哭着祈求道:“不要打她,打我可以,但不要打她!”

“你滚开!”她手肘甩上利维的脸,让他一个趔趄,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。

但利维只是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,就再度顽强地爬起来。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着决绝的光芒,然后,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样东西。

“利维!”伊奥吼他的名字,想要制止他,但是已经太晚了。

利维把那匕首从刻着郁金香纹饰的鞘中拔出,然后对着女人的背,狠狠刺了下去。匕首小却足够锋利,刀尖刺开了包裹着她肋骨的皮肉,然后又被拔出来,那力道带着血液四射喷溅,利维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。

“不要打她!不要打她!不要打她!”他继续反复重复着那句话,每喊一次,就把刀捅进她的后背一次。

女人尖叫着倒在地上,身上的衣服一下被血水浸红,然后那红色又如涡流般涓涓流到地上。她干枯卷曲的头发覆盖住了半张脸,另一半张则微微抽搐着,写满着痛苦与不可置信,利维从未反抗过她,甚至没有还过一次手,但这一次,为了保护别人,就直接要了她的命。

利维拿着匕首,后退了几步,跌坐在地上。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,形容可怖,但表情却意外地平静,似乎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。他低头,盯着手里的匕首,这是他的父亲给过他的唯一一样东西,是他最珍贵的物品,今日,成为他杀死母亲的凶器。

女人突然咯咯笑了几声,说:“利维,别忘记,你是贵族,而她是……杂种……”

然后,她的两眼变得无神,迅速地灰暗下去,呼吸也随之停滞。

她死了。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也不愿谅解,也要用临终前那最后一句话的机会,以仇恨诅咒他的一生。

利维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扭曲,他知道,他的母亲只会用这个词形容一个人。

他看向在伊奥怀里瑟瑟发抖的娜娜,她的脸上也全是血痕,和他一样。他这时才意识到,娜娜和自己其实很像,同样的鼻型,同样的发色,同样的与生俱来的傲气。

“你骗了我,你说你是别人。你是谁?你究竟是谁?”他轻声问她,双目开始变得发红,像是要哭,又像是要再杀人。

伊奥用受伤的那只手捂住娜娜的眼睛,另一只手则把她抱得更紧,害怕利维拿着那把匕首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。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抖得很厉害:“她没有骗过你,利维,都怪我,我之前就知道,然后故意瞒着你,你别对她这样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
“你叫什么?究竟叫什么?”利维突然大吼道,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一样。

眼泪从娜娜的脸上滑落下来,咸咸的液体碰到他手心烫伤的地方,让伊奥痛苦地绷紧了身体。

她说:“我叫奈娜,所有人都叫我娜娜。”

他们听见利维发出了一个声音,一个只能用悲鸣来形容的声音。匕首从他手中坠落在地上,他宛若一只终于被打败了的、崩溃了的动物,倒在地上蜷缩起来,痛苦地抱着头,像是要把自己的头发都全部揪出来一样,嘴里还发出歇斯底里的指控:“杂种!你是……杂种!杂种!你是……妹妹……”

娜娜也开始失控地哭泣,并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利维的话。伊奥抱着她,感到一股从心底而来的悲恸,狡猾的仇恨终于渗入到他们之间,让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。

“娜娜,不要怕,别看,别听。”他对她说。

然后,他此生第一次对她动用了抹除记忆的法术,也不是最后一次。他此时还不能精准地掌控抹除的范围,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得怎么样,但确实感觉到她小小的身躯在他怀里安静并柔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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